梦与梦回

“你这稿子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？”

“前面写的抒情后面又鸡汤，你要不要重读高中，学学文体的区别啊？”

“……”

这是王姐，我的Boss。我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手机，没有听她继续训话，因为也不是第一次了。

手机屏幕忽然亮了，是微信消息弹出来的窗口：

我脑袋有点发昏，我知道跟她的结局会是这样，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巧合。

“别以为自己还是大学生，期末抱个佛脚就能糊弄过去，你真要不上心，也别怪我狠心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不清楚王姐最后说了什么，不清楚如何走出办公楼，也不清楚该去哪里。只能随着两块钱一趟的公交，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游荡。

02

舍友A家财万贯，高中就开始炒股，常把“赚钱如喝水”挂在嘴边。为人豪气，天天带着我们出去撸串开黑。舍友B爱好泡茶，一副老干部的做派，但也不摆架子，常与我们嬉笑打闹。而舍友C来自农村，家境不算太好，为人安静却有韧性，我们玩梗时，他就在一旁看着微笑，很少说话。

我以为大家同处一个宿舍，会有着相似的未来。毕业后，A继续在股市里大割韭菜，叱咤风云。B的父亲是水利局的处长，子承父业，B也顺利考入编制。而向来沉默寡言的Ｃ，也在毕业时一鸣惊人，考研到985大学，继续他的科学家梦想。而我，理科专业毕业出来也没什么对口工作，仅凭着一点对文学的爱好，勉强进入到这个小杂志里混口饭吃。

然而我并非科班出身，或许像是王姐说的，我并不适合这份工作。

03

公交车的播报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，听见熟悉的名字，心血来潮，决定下车看看。恍然之间，我想起了答辩完跟导师吃庆功宴的那个晚上。

正式毕业，我很是兴奋，再也不用记什么枯燥乏味的“等压可逆膨胀”。据说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，见到一座城，就想知道城外面是什么。

导师告诉我，离开这个城，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的，回望之下，可能会觉得这边更好。

我信誓旦旦：“出了这城，从此只有眼前路，没有身后身”。

导师无奈笑笑，举杯祝福我的离开。

如今再次看到那熟悉的大门以及顶上的六个字，看着满街的人来人往，忽然之间明白了导师说的那一番话，原来这座城外面，只不过是另一座城罢了。

一时想不到什么由头进学校，便去了以前常去的“黄焖鸡米饭”，老板似乎没变，但他也认不出来我。

“老板，一份小份黄焖鸡微辣。”

“好嘞，15块。”

我习惯性地用微信扫码，突然间却弹出“付款失败，余额不足”的提示。是了，这个月工资没到，给女朋友买项链也花光了钱。

我迅速划回主页面，看了老板一眼。

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，越过我去招呼后面的客人：“靓仔，吃点什么？”

我打开了支付宝，提高了花呗的额度，买单之后，坐在角落里，静静等着。

04

外边人声喧闹，但我却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，眼皮越来越沉，恍惚间似乎看到了A躺在睡椅上大呼小叫：“你们人呢？我开团了你们怎么不来？”，然后导师推开了宿舍的门，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我抬头看着他，疑惑他嘴角那不可捉摸的微笑是什么意思，突然就变成了王姐的脸，在她的飞溅的唾沫中，陷入了一片黑暗，一片寂静。突然间，眼前飘过一个手机，飘着飘着，突然就亮了屏：“哥哥，你给不了我要的生活”。

不是这样的！你听我说！

我努力去抓住那个手机，可不管我如何伸手，却始终差点距离。我急得哭了出来：是啊，我连我自己的生活都给不了，何况是她的。

“靓仔，你的黄焖鸡好了，请慢用。”

我惊了一下，原来，这是一场梦，我还没毕业。

如果真的是梦，为何又那么真实？究竟梦境中的是我，还是我在梦境？我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，跟老板道了声谢谢。

无论是否做梦，起码，微信里还有钱。

05

吃完饭罢，刷卡进学校里，我却突然不知道该去哪。海大的正门有三条路，而我大三了，却不知道该走哪条。

逛逛吧，好像学校的很多地方都没去过。

从主楼底一层一层地往上走，经过一间间教室。有人写题，有人看书，有人刷课，有人背诵。有人刷着面前的《精讲精练》，想来是准备考研的师兄；有人拿着打印好的资料在走廊背英文，可能是在准备近期的四六级；有人面前摆着一本《C程序设计语言》，大概也怀揣着一个成为程序员的梦……

我走上了主楼的天台，吹着习习的凉风，看着底下如蚂蚁般大小的人来人往，陷入沉思里。

对了，不妨明天去旁边的图书馆看看吧，或许那边会有我要的答案。

晚上回到宿舍，我匆匆洗了个澡，然后上床躺着。A躺在睡椅上问道：“今天那么早上床？下来开两把啊”。我整理了下被子，说：“你们打吧，我困了”。B笑道：“是不是今晚出去告白失败了？”引得寝室一阵爆笑。

我无奈笑笑，回想起了今天在黄焖鸡那做的梦：“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”。我没见过梦里的女朋友，但是这句话以及那失恋的感觉却十分真实。或许是因为刚考完一门试才会在饭店里睡着吧，我安慰自己道。

一边是开黑的喧闹声，一边是梦境的回忆，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，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06

次日，我一大清早就来到了图书馆。如同前往庙宇的朝圣者般登上了楼梯，穿过林立的书架，找到一个空座位，坐了下来。原本浮躁不安的心，也随之沉静下来，如老僧入定，波澜不惊。或许这就是对图书馆的敬畏感吧，我深吸一口气，拿出专业书，开始看了起来。

不同于在主楼自习的体验，图书馆没有电铃，没有上下课来来往往的人群，在图书馆学习如同身处桃花源，时间也连同一块与世隔绝。当我感到饿时，才发觉已经过去了一上午，原来三个半小时的分量是如此充实。

我回顾了下整理的笔记，却仅有几页，不禁感觉书海无涯，有些气馁。转念一想，书本再厚，一天几页，总有读完的一天，或许正如胡适说的：“怕什么真理无穷，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”。

07

敲完最后一句话，我走出去伸了个懒腰，看着二教外的小西湖以及小剧场背后的落霞，才发觉以往错过了许多。

“有人@我：上号上号，四缺一差个边路爸爸市级哪吒！”，微信群来了消息。

我笑了笑，回道：“你们先打吧，我还在外面。”

“不是吧，大周末的居然不开黑。”

“天天不在宿舍，又出去找妹妹约会了？”

“不管了不管了，开开开！”

“……”

08

END

文案丨黄华夏

摄影丨潘燕平

编辑丨梁嘉颖